后记-《鲁迅的故家》


    第(1/3)页

    这本书的写成与出版全是偶然的,最初给上海的《亦报》写稿,每天写一段,几乎没有什么结构,而且内容以事实为主,不杂议论,这个限制固然很有好处,但同时也就有了一个缺点。五六十年前左右的事实,——因为我最初是想只讲到庚子为止的,——单靠记忆怎么能行?有些地理的位置,历史的年代,有可查考的还可以补订,家庭个人的事情便无法核对,因为有关系的人八九都是不在了。但是我总还怀着这么一个希望,有哪一位读者给我帮助,能够正误补阙,使这缺点多少补救一点过来。这个愿望却幸能达到一部分,因为我在今年春间得有机会和仁房义支的族叔冠五先生通信,承他指示出几处错误,还有好些补充,使我能写成这一节后记,在我是很欣幸,对于读者也正是很有益处的。冠五叔谱名凤纪,字官五,后改冠五,小名曰朝,是藕琴叔祖的儿子,他在陕西生长,于一九〇一年回家,和我们一同住在新台门里,直至一九一九年台门卖掉为止。他是我们叔辈,但年纪比较要小两三岁,所以在好些年中,朝叔叔差不多是我们的顶好朋友,在“百草园”中本该讲到他,但是我始终想以庚子为界限,所以把关于他的话搁置起来了。他看了《故家》之后,提出些可珍重的意见,依原书页数写下,现在也就照样的抄录,随时加上一点必要的按语,以供读者参考。

    六页:新台门项下说覆盆桥周家派别不很清楚,我以为应该这样的记述。覆盆桥周家分作三房,叫作致(长房)中(次房)和(小房)三支,本来都住在一个台门里,即是老台门。后来因生齿日繁,致房又析为智仁勇三个分支,中房也析作恕慎裕三个分支,仅和房丁衰单传,没有分支。(按十一世十五老太爷以坶还是由智房承继过去的,)原有屋宇不敷分配,于是在东昌坊和覆盆桥堍迤南各建住宅一所,台门和厅堂以及厅匾抱对,样式色泽都和老台门一律。落成后,把致房的智仁两分支析居东昌坊的新台门内,又把中房的恕慎两分支析居桥南的过桥台门内,其致房的勇支,中房的裕支连同和房都留居原处即老台门。概括一句话,凡是留在老台门的都是小房。(和房本系小房,勇是致房的小房,裕是中房的小房。)

    七页:张永兴寿材店是吴万盛之误。案此处不据以改正,因为凭我的记忆是张永兴,又平常总认为在都亭桥下兼营荤粥面食生意的他们家属是姓张,所以在没有更客观的证明之前,不想依据别个人的记忆来改正自己的记忆了。

    九页:“三间头”据老辈传说系为防止火烛,储藏柴草用的。但有一个时期也曾有人住过,就是六四的姑夫陈秋舫(章锡)夫妇,他们结婚后,以新姑爷的资格住在这里,大概时间还很长吧。那时秋舫还只是个秀才,他在岳家留连忘返,介孚公素性好批评人家的长短,对他曾批评说:在布裙底下躲着的是没出息的东西。这话传进了秋舫的耳朵,他立向岳家告辞,说:“不出山不上周家门。”后来果然他也中了进士,但不做官而就幕。科场事发,恰巧苏州府知府是王仁堪,他的刑名幕友正是陈秋舫,王仁堪以案子太大,牵涉过多,要想消灭,向秋舫商讨办法,秋舫坚执不允,说非揭参法办不可,也就是他的乘机报复。

    五五页:三味书屋的同学中,“小头鬼”不姓余,原名吴书绅。胡某名胡昌熏,张翔耀乃是章翔耀之误。(案本文中已改正。)仁寿即梅卿。案仁寿盖是小名,我们叫他仁寿叔叔,号乐山(“乐”字读作“耀”,出典是与仁寿有关的),后改字梅卿,今尚健在。

    五七页:广思堂的塾师名为王陶如。

    五八页:鹏更岁考的事,据梅卿说当系鹏飞之误。案此说未可信。本书所说的系根据鲁迅,所传明说系瀍哥(鹏更字涧邻,盖与小字瀍相关,或误作“传”非)的事,而且强调他跛行的情状,鹏飞字洙邻,小名泗,与他无关。

    六一页:沈老八名守愚,诨名大头阿八,他也是一个塾师,屡应童试不利,其得意佳作中有“肚子饿,身上寒”等警句,常常对人背诵。他的住屋系老台门西面的一部分,为中房所有,他系向中房典用者。

    六八页:朱小云是朱可铭之误。他名叫鸿猷,后改天蒸,字可民,是鲁迅前妻之弟。案原文是引用己亥日记,不拟改正,或者他那时候曾叫作小云,亦未可知。

    七一页:戊戌六月玉田公去世,是丁酉之误。案此处原文不误。查辛丑日记,六月十九日项下云:玉田叔祖三周年拜忏。又我于丁酉年初往杭州,至戊戌五月回家,玉田公去世的时候我曾往送入殓,所以不可能是在丁酉年间。

    七三页:义房十二世兄弟中间,应把黻臣(即恩老爷,亦称恩官)加入。藕琴公下应加“子四,长冠五,次凤华,凤翎,凤安,返绍时只剩冠五一人,余皆夭折,因黻臣无子女,以冠五兼祧”。
    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