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 乐平锁-《青鸿乱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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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鹤氅在女子身上显得极为宽大,隐约露出了一段弱骨纤形,女子辇着碎步,行得不急不缓,不知去向何处。

    星辉如常,风吟依旧,眼看着她转过几丛枯木,在枯木的尽头现出了一座破败屋舍,屋舍四周杂草丛生,早已将柴扉掩死,幸得矮墙坍塌,才可供成人穿行。

    屋舍两侧分立着木板,上面雨水腐蚀,蛀虫糟粕,文字虽是残存却已难辨,仅凭着臆测勉强可以诵读:“泗水文章昭日月,杏坛礼乐冠华夷”,原来此处,竟是一座荒废经年的夫子孔庙。

    唐朝贞观四年,太宗下诏:“天下学,皆各立周孔之庙。”自此孔庙遍及各州,只是圣人之宇,想不到已是残破如斯。

    女子压低毡帽回首张望了一番,发现无人跟随,猝尔躬身穿过了矮墙的缺口,从怀中取出花铲撬开了三排六列的一块方砖。

    因连日阴雨润得泥土疏松,不多时,已现出了银匣端倪,女子直接伸手插入泥中,将银匣拔了出来,银匣色泽暗沉,不知已在土内封存几时,上面的铜锁兀自挂着,在这空旷的庙宇里“叮铃”作响。

    她掏出钥匙,颤抖得打开铜锁,却是迟迟不敢敞开银匣,而后她微微颔首,似乎心下盘算既定,立时将其推开,匣内赫然现出了一道银光,缓缓汇聚成形,上书“乐平”二字,精巧得俨然鬼斧神工。

    “姑娘来得好巧,竟是与三娘同路。”长笑声中蓝纱袭地,三娘娇若天仙,正一步步缓缓跨入庙中。

    “谁?”女子后脊处阵阵冰凉,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,她急忙起身将银锁置于身后,毡帽却被三娘掌风掀起,现出了一副粉嫩的娇容,但见朱唇一点,容姿无双,桃花眼惊得失了光华,此人不是别人,正是千尘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千尘眼中流露着惊慌的神色,她不识三娘何人,一时间敌我难辨,孔庙里阴森可怖,千尘伫立其间,不觉已是一身的寒战,“前辈……前辈想要做什么?千尘只是兰桂坊小小的一个舞姬,今夜出得匆忙,身上也没有带着什么贵重的器物,实在不能孝敬前辈啊!”

    三娘掩面娇笑道:“哼哼……尽是胡说,姑娘手中之物银灿灿、华丽丽的,岂有不贵之理呢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这个不能给你,你若能看上千尘的发饰,就随便拿些罢,虽不是什么稀罕物,却也值些银两。”千尘将银锁塞入鹤氅,眼神刻意避开三娘。

    笑声从三娘艳丽的嘴唇里飘了出来,她美目含娇,一味的调侃道:“姑娘不必如此紧张,方才戏言而,三娘岂是见钱眼开之人?只不过三娘见姑娘研姿俏丽,想来定然投缘,特地为姑娘赎身的。”

    千尘不解道:“替我赎身?前辈说的哪里话,我们可曾见过?”

    “未曾见过,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?三娘请你到家中一叙,不知可否赏光?”三娘桃花粉面,绛砂撩人,一颦一笑间已是妒月羞花。

    千尘似是冥思良久,缓缓道:“既是陌路人,前辈何故屈身相请?”

    “不瞒姑娘,三娘是六扇门金牌密探,奉了尚书大人的委任,特地来此迎接乐平公主圣驾。”三娘掩嘴轻笑,猝尔单膝跪地,竟是叩起首来。

    千尘檀口微启,惊道:“公主?前辈说我是公主?”

    三娘未敢举头,便是娓娓道来:“姑娘有所不知,柳家世代侍于东宫,家夫柳文远乃是前朝宰相崔胤的外孙,所以三娘与姑娘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渊源的。你的生母是积善皇后,与姐姐平原公主不幸在乱军之中惨遭毒杀,昔日昭宗迁都洛阳,奈何朱温残暴,屠戮东宫,六扇门清点尸首时,竟然发现少了一具女婴,而这个女婴,正是姑娘。”

    千尘觉得一切来得甚是突然,心下已是翻江倒海,惊道:“你说我的生母是前朝何皇后?这……这如此匪夷所思,却教我如何信得?我的身世我自己都不知道,前辈又怎会知晓?”

    三娘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媚态,缓缓道:“公主离宫时方才初生,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亦属平常。本门秘宝《大唐图鉴》中记载,唐昭宗在得第十一女乐平公主时,曾命能工巧匠刻以银锁,上书乐平二字,所以乐平锁便成了象征公主身份的唯一信物。三娘说的,便是公主手中之物,至于公主身份,也是由此推断而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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