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番外】胭脂雪-《鸾翔九天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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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堂堂太子这般猥琐,怪不得这偷来的江山不保。”

    我冷嗤一声,也不知池徽见到自己的儿子这般,会如何作想。

    “贱人!放肆!”

    池晏的神色瞬间阴骘,拔出手中的剑便要朝我刺来。

    这些年在长平山上,我也不是混吃等死,只等他真的逼近,好生给他尝尝师父传授的技法。

    只是我并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,他便被人拦了下来。

    那人明显年长很多,挡住池晏在他耳边低语几声,依稀听见什么“陛下”“皇命”之类的话,让池晏将心头之气生生压了下去,派人押着我出了明月楼,往城里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
    带着几分好奇,我不由大胆猜想,是池徽想要见我吗?

    但是,他见我,到底有什么企图呢?

    以为我真的会交出桃花令吗?

    池聿呢?他如今,又在何处?

    想起这几个月来的平静,和屈指可数的见面,我心中突然生出几分不安。

    回头向明月阁的方向望去,还能看到秋风拂动中,竹叶遮挡不住的密密竹花。

    8.旧居

    池徽见我的地方,是在当年万贵妃居住过的永泉宫中。

    这地方我虽来得不多,但却还记得每一次万贵妃见到我的那种温情。

    如今十几年过去,这里还是一如往昔。

    “大胆!见着陛下还不下跪!”

    见我如一根木头杵在那里,一旁的近侍实在看不下去。

    只是他话音刚落,便见池徽摆了摆手,示意他退下。

    一时间,屋内只剩下我和这位篡位的王者。

    眼前的池徽,和记忆里让我坐在他脖子上玩闹的人不太一样。

    十年匆匆光阴,在这位曾经俊朗豪迈的男人身上,刻下了无数印痕,但最为致命的,是散发的颓丧之气的苍老。

    “小月儿,你来了。”

    他沉哑的声音里,带着几分疲惫,只是那一声“小月儿”,却让我袖中的手紧了紧。

    见我并不应答,他也没有介怀,反而唇角带着几分笑意,自顾自地说起话来,陷入一种恍惚迷离的状态中。

    “当年我第一次见到凝儿的时候,她还只是翰林修撰万昀家中待嫁的幺女。

    “那一日,先皇让我去翰林院寻人,正遇见扮作书童随着万昀在翰林院修书的凝儿,只一眼,我便知道这辈子,我都逃不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只是,在我还未曾来得及求娶的时候,先皇亦留意起了万昀身边的小书童。再后来,她便成为了后宫之中的万贵人。

    “我本以为就此我与她再无瓜葛,直到宫中传来万贵人产下死胎的消息。那一夜,就是在这那扇窗外,我听到了皇后身边的嬷嬷与凝儿的所有对话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池徽抬手指着靠里面的一扇窗户,好似那一幕不过昨日。

    “凝儿的声音里虽有不舍,但我明白,她是自己愿意的,只是我没有想到,仅仅两年,他们便容不得她——既然这样,那就别怪我我不客气。”

    池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愤然,好似血海深仇深压不断。

    我好像忽然明白,为什么原本忠心耿耿的池将军,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谋了权篡了位。

    有时候,执念,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。

    我想,池徽肯定不知道,皇后在母亲去世后,便对着不过两岁的我,道出了我的真实身份。

    也是她带着我,不止一次地在这永泉宫内祭奠母亲。

    所以自打记事起,我便知道这一切,更知道母亲的投湖,是为了我更好的活下去。

    只是有些时候,人总是喜欢活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,不愿意多看一眼外面。

    “我母亲是真心喜欢我父皇的——哪怕他佳丽三千,纵情生色。我的母亲,也是自己投太液池而亡。”

    我知道这样的事实有些残忍,但有些梦,终究要醒。

    如果他有野心,但凡对大荣的百姓有一丝顾及,也当知道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——

    或许他一直都不愿意醒,所以才在这短短十一年之内,便使得大荣国之将覆。

    是痴人,但更是可恨可憎之人。

    看着他沉默的背影,我有种不必再言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池聿呢?”

    想到明月楼外的竹花,我还是忍不住道出了心底唯一的顾虑。

    “前两日,燕军抢渡秦淮,他率兵御敌,在乱矢中了身中数箭,不治……而亡。”

    眼前的事物忽然有些模糊,好似都带了重影,让人看不真切。

    这惶然十几载,真是可笑也可悲。

    9.落雪

    燕国士兵踏平大荣,是在紧跟着的一月之后。

    不知是因为丧子之痛,或是什么旁的原因,太祖皇帝池徽在那之后竟一病不起。

    当年领兵征战无数的大将军,如今竟是养尊处优到没有任何反击的英雄气概,在燕军入皇城的时候,便同样投了太液池。

    等到燕人打捞时,已毫无声息。

    那一日,天空忽而下起大雪,一眼望去,天地间白茫茫一片,恁地干净。

    十一年前应该出现的场面,如今推后再现,虽然已经激不起内心的波澜,但想到这一年的那场变故,我还是会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一切已经发生,历史不过重演。

    桃花令终究只是留存在传说中的一样事物,没有人见过它的样子。

    因为在师父去的那一年,桃花令便被毁掉。

    每个人,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,不管是离开,还是继续暗中护卫,都是自己的选择。

    或许大荣从明氏开始,就逃不开倾覆的命运,唯有燕君那样的枭雄,才真正的将欲望放置在治民之上。

    等我回到长平山上,看着屋庐外桃花开了又谢,谢了又开,再想起大荣太祖十一年的那场秋雪,还是有些止不住的寒意。

    恍惚中,手中的桃花燕脂翻到在地,一下便污了雪泥。

    摇摇头,将残迹捧起,丢入一盘纸篓,新的燕脂,只能等待明年。

    只是,明年,又待如何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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