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66 最后一天 命大不收-《这个导演要谢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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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志跟我一样都是50年入伍的新兵,正经的初中毕业生,是山头上文化程度最高的,夜里还经常给我们念诗。

    我一直记得他读过的那首静夜思。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。

    至少尸首是回家啦,比二和跟班长强。

    之后炮一直轰了一个多小时,我在哨位上还看到天上飞机下蛋,重型航弹跟我个头儿差不多,落到地上地动山摇,整个人都跟着晃。

    这轮轰炸结束再出去,我们发现左侧山脊被炸塌了,变成了一个大坡,陡还是陡,但已经可以直射掩护。

    敌人的枪榴弹不要钱似的往上吊,坡顶根本站不住人

    关键时刻刘老锅拖了几根爆破筒出来。

    姚振标在反斜面架起三八枪,帮我们看住侧后。

    山前只要上来人我们就甩爆破筒,一共甩出去4根,才把这波进攻顶过去。

    我甩第一根,刘老锅甩第二根,他就是那时牺牲的,就在我一扭头的功夫。

    大口径的机枪弹,胸口被开出一个大洞,当时就断气了。

    他是火力排的60炮手,之前被炸伤了腿,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,因为他腰里插根烟袋锅子,排里的就都叫他刘老锅。

    我也跟着叫,他从来不生气。”

    老李说的过于平静,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,震慑得陈一鸣话都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好容易等到他缓下语气,陈一鸣插空说道,“李老,说了这么多话,你喝口水润润嗓子。”

    李玉成根本不去碰那杯水,还反问他,“有水不给机枪留着,你还敢用来喝?”

    陈一鸣秒变鹌鹑,再不敢多话。

    “打得没黑没白的根本分不清楚时间,眼前头顶全是炮弹烟和扬尘,遮得日头都看不见。

    敌人进攻一次,姚振标就在手榴弹箱子上划一道,划到第五道,我班长死了。

    我班长叫李钱进,招钱进宝那个钱进。

    班长特别尊敬文化人,因为我高小毕业,平时一有空他就让我教他认字。

    行军时我教他写自己的名字,然后他就把钱进改成了前进,他说这样看上去更敞亮。

    他当时守在右侧山脊,我抱着两根爆破筒正往那边跑,亲眼看着他抱着两捆手榴弹跳下山脊,然后腾起一股烟。

    现在回想起来,那天我真是命大得老天都不收,我跑过去探出大半个身子往下看,怎么都找不到班长。

    我听不见子弹的声音,但能感觉到子弹在我耳边嗖嗖嗖地飞,要不是副指导员把我拖回来,我肯定被打死在那里。

    不过也幸亏我探出去确认了战果,坡下头光是能辨认的尸首就有四五具,我保住了班长的功勋和荣誉,他家里的日子总能好过些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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