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许贤妃如今对张恭嫔以及张家人生了嫌隙,不再坚持让金嘉树迎娶那位名叫张迎凤的姑娘,也不代表她会任由金嘉树婚姻自由。
没有张家,京城里还有的是名门显贵;没有张迎凤,京城里也有的是高门千金。金嘉树无论迎娶哪家千金,都能立刻得到好处。许贤妃本就心疼这个“外甥”,如今见了面,见他出落得一表人才,还聪明又能干,不但救了中毒的她,还替她解决了金梧与孙家父子,她只有更盼着他好的。
什么才是对金嘉树有益的做法?当然是为他说一门四角俱全的好亲事啦!既然他本人无意追求高官显禄,那就只有一门富贵好婚事,才能保证他即使官位不高,也依然能享有富贵荣华了。这样即使他淡泊名利,等将来有需要官居高位时,也能借上岳家的力。
至于金嘉树本人的想法,许贤妃或许会认为金嘉树少年心性,不懂得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,才会对小门小户的姑娘动了心。她不会觉得是金嘉树愚蠢,但绝对不会对让金嘉树动心的姑娘有多少好感,只会觉得那是因为金嘉树见过的好姑娘太少,又长期与海家接触,对海家有更深的情份罢了。她不想让金嘉树埋怨自己,便故意让身边的心腹对他做出承诺。可等到她与金嘉树相处久了,感情更深,后者对她生出依赖,不会再轻易翻脸,海家女却与金嘉树分隔时间长了,感情转谈,便是她拆开两人的好机会了。
到时候,就算金嘉树对此有怨言,她也有话可说——她可从来没有承诺过什么,一切都是身边人自作主张罢了。
海棠脑中迅速想到了各种可能。她上辈子在宫里,也没少见那些太后、皇后或是贵妃们各种操作,控制着儿女或娘家小辈们的婚姻。这种套路根本不稀奇,麻尚仪应该很熟悉。只不过金嘉树见识少了,未必能察觉出其中的猫腻罢了。
许贤妃在宫中十多年,有所改变的可不仅仅是她的气度容貌而已。
海棠冷笑了一声。她可没那么容易上当受骗,却也不打算去费心费力打动许贤妃。她与金嘉树之间只有私下的约定,连公开的婚约都没有,何必费那个力气?若金嘉树真的有诚意,非要娶她不可,那就应该自己去搞定“姨母”,而不是让她为此发愁。
当然,她也可以在信中暗示金嘉树几句,免得这孩子太过天真单纯,被许贤妃糊弄几句,就真的被骗过去了。
金嘉树在信中重点描述了自己获得“姨母”的“承诺”,可以自由迎娶心上人了,便第一时间写信来给海棠报喜。
除此以外,他也提到自己进京前后曾经有过三次遇险。
第一次是还未进京时发生的,他根本没见着来人,对方就被林侍卫与周家的亲卫赶跑了。
第二次是在他刚进宫的时候,当天晚上给他送膳食来的人表情不对劲,他疑心菜里有问题,就没碰,饿了半晚上,直到太后发现有人在御厨房动手脚,急急派人来查看他的情况,他才补上了宵夜。
至于第三次,则是在对质之后,孙家父子都丢官了,他次日清晨前去找八皇子,打算与对方一同前去给许贤妃请安,顺道问问自己几时能出宫,却在半路上遇到一个内侍,忽然出手捂着他的嘴,企图拖他进路边的空屋,被他用防身术反击倒地。他立刻大声呼救,叫来禁卫,把人拿下了。可惜那人后来很快就服毒自尽,没能问出主使者来。皇帝对此事似乎有所猜测,许贤妃也让他不要追问下去,说皇上不会包庇歹人的。
三次遇险,金嘉树都平安无事。身边的人都觉得他运气好,可他却在信里一再感谢海棠,说若不是海棠坚持教他防身术,又教他如何辨认毒物,还催他去向麻尚仪请教毒药相关知识,使得他面对歹人袭击时,清楚地知道该如何应对,他兴许早就死在那些人手上了。也是海棠教导他的知识,让他得以及时发现许贤妃中毒的真相,救下“姨母”。他能感觉到,如今不但“姨母”和“表弟”,就连皇帝与太后都对他这个刚进京的土包子小秀才很有好感。他保住了自己的性命,报复了杀亲的仇人,未来前程也是一片光明。这都多亏了“海妹妹”的帮助。
金嘉树认为,若没有海棠,自己绝不会有如今的好日子,更不会有未来的大好前程。他在京城无比思念着海妹妹,只盼着她能早日进京,他好正式向海家二老提亲,从此与海妹妹相依相守。有海妹妹在身边,他心里才能真正安定下来,不必担心自己会再遇到危险,云云。
看着金嘉树那些肉麻的话,海棠忍不住打了个冷战,又有些不好意思,红着脸把自己的头埋到桌下,偷偷地笑了。
笑完了,她便把那一张译好的信件内容烧了,只留下金嘉树的信件原稿,另外收起。
这种肉麻兮兮的话,就不要让别人看见了。她只留下原件就好,可不能让旁人知道。
金嘉树在信的末尾提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。许贤妃一直在求太后开恩,皇帝也开了金口,终于答应让他留在京城读书,不需要再回长安去了。
本来许贤妃是打算让他给两位皇子做伴读的。皇子的老师都是本朝有名的大儒,若能跟着他们读书,自然比在外头找先生强。可七皇子体弱,皇帝并不看重他的课业,只随便安排了两位教导诗词歌赋、琴棋书画的名师给他,太后也盼着他以保养身体为要,不要在学业上耗费太多心血,金嘉树若与他同学,自然学不到多少有用的知识;至于八皇子,他虽聪慧,学业也一向优秀,可他年纪比金嘉树小多了,两人不是一个年龄段的,金嘉树也同样聪明,课业进度比较快,若两人一起上学,对已有秀才功名正需要苦读的后者来说,有弊无利。
这么一来,金嘉树在宫中做伴读,没有半点好处,反倒不利于他读书科举的进度。许贤妃还是有点见识的,很快就改了主意,另在京城给“外甥”租了宅子,安排了仆从,依旧托麻尚仪照应孩子,让金嘉树在宫外住下来,并在陶阁老家的家学附馆。如此一来,他便与陶家子弟成了同窗,也算是陶阁老的门生了,日后前程自然更不用担忧。
金嘉树写信的时候,已经在陶家家学里读了几天书。他觉得课业还是能跟上的,而且陶阁老对家学十分上心,他又与谢文载相交莫逆,在学问上颇有共识,对金嘉树这个好友的门生颇为关照。金嘉树在陶家附馆,并没觉得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。他的新家离皇宫颇近,也离海家宅子不远,闲暇时前去找海礁说话玩耍,都十分方便。
金嘉树如今事事顺心,就盼着心上人早日进京了。